安祿山所率領的叛軍,紙面實力在當時的唐軍中并不是拔尖的,他之所以能攻下長安、逼得李隆基倉皇而逃,主要是由于唐朝軍力分布外實內虛,以及朝廷內部傾軋、自廢武功所致。
開元末年,唐朝各節(jié)度使的兵力及職責
唐玄宗的開元年間,是中國封建社會的頂峰,對外族的壓制也達到了新的水準,李隆基在陸地邊境各方位設置了十大節(jié)度使負責對外征戰(zhàn):
安西節(jié)度使鎮(zhèn)西域,兵二萬四千。
北庭節(jié)度防制突騎施、堅昆,兵二萬。
河西節(jié)度斷隔吐蕃、突厥,兵七萬三千。
朔方節(jié)度捍御突厥,兵六萬四千七百。
河東節(jié)度與朔方掎角以御突厥,兵五萬五千。
范陽節(jié)度臨制奚、契丹,兵九萬一千四百。
平盧節(jié)度鎮(zhèn)撫室韋、靺鞨,兵三萬七千五百。
隴右節(jié)度備御吐蕃,兵七萬五千。
劍南節(jié)度西抗吐蕃,兵三萬九百。
嶺南五府經略綏靜夷、獠,兵一萬五千四百。
與初唐農戰(zhàn)結合的府兵不一樣,這十大節(jié)度使麾下的49萬鎮(zhèn)兵是職業(yè)軍人,他們的日常: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準備打仗的路上,再加上強大生產力與技術、軍事理念的支撐,鎮(zhèn)兵可稱得上百戰(zhàn)精兵。
而身兼平盧、范陽、河東三大節(jié)度使的安祿山,名義上就有18.39萬軍人的指揮權,占據唐朝鎮(zhèn)兵的37.5%,那他是不是最能打的軍事力量?并不是。
安祿山的戰(zhàn)斗力并不咋地
要比較各大節(jié)度使的實力,首先可用其所應對的敵人為參考。
當時唐王朝的頭號強敵,當屬吐蕃。由于地理優(yōu)勢及其自身實力的原因,即使在大殺四方的唐太宗李世民時期,對于這一對手,唐王朝也未能像對突厥、高句麗那樣窮追猛打,只是在教訓一通后采取了和親政策;而吐蕃因此進一步獲得了更先進的技術,其后兩百多年間一直是唐朝的最強勁敵人。甚至可以這樣說,吐蕃是在蒙古出現(xiàn)前,古代中原王朝的最強對手。(安史之亂后吐蕃甚至攻進了長安城)
而突厥則是隋唐以來的老牌游牧民族,東突厥雖在李世民時期被滅國,但在武則天在位時再度復活,一度讓中原頭疼不已;而西突厥雖向中原稱臣,但也時常蠢蠢欲動。對于這一老對手,李隆基也投入了較大兵力。
大家比較熟悉的契丹,在當時只是落后、分散的部落聯(lián)盟,一直被唐朝分化管理,大量部落首領被賜姓依附中原(比如我們熟悉的名將李光弼家族),同時還與朝廷保持著和親關系,整體上比較穩(wěn)定,平盧、范陽兩大節(jié)度使的職責,更多的是對東北各個少數(shù)民族保持壓制,并維持和平的關系。
這是理論的分析,我們再看看具體表現(xiàn)。
公元745年,面對長期和平的邊境狀態(tài),安祿山很不爽:不打仗怎么讓我邀功?于是他主動出兵襲擾奚、契丹;對方被激怒之下,殺掉唐朝和親的公主反叛,東北邊境再度面臨戰(zhàn)火威脅;
但由于長期的臣屬關系,奚、契丹對唐朝還是有些期待的,安祿山利用他們的這一心理,屢次以聚會為名邀請部落酋長赴宴,把他們灌醉后殺死,動輒數(shù)千人,并以此向朝廷邀功;李隆基對此信以為真,對安祿山愈發(fā)信任。
那么安祿山和契丹正面硬剛的水平咋樣?公元751年,安祿山率軍六萬討伐契丹,結果被奚和契丹夾擊,唐軍死傷殆盡;安祿山本人馬鞍中箭,披頭散發(fā)的帶著二十多人落荒而逃。
第二年三月,安祿山帶領各民族將士二十萬出征,意圖找契丹報仇雪恥。后來因為朔方副節(jié)度使李獻忠(突厥人阿布思)被安祿山逼迫反叛,這次出征不了了之。
可見,安祿山的正正經經打仗的戰(zhàn)果確實不堪一提。我們看看其他節(jié)度使的表現(xiàn):公元746年,王忠嗣為河西、隴右節(jié)度使,兼知朔方、河東節(jié)度事,打的吐蕃苦不堪言:
與吐蕃戰(zhàn)于青海、積石,皆大捷。又討吐谷渾于墨離軍,虜其全部而歸。
王忠嗣被逼離位后,他提拔起來的哥舒翰、李光弼等人也均為一代名將;此外,在安西都護府與中亞人、阿拉伯人掰手腕的高仙芝、封常清等人的打仗能力也非安祿山可比。
安祿山是靠什么上位的?拍馬屁、搞人際關系。
他是個重三百斤的大胖子,看起來憨態(tài)可掬、令人毫無戒心,但實際上可并不憨厚。他在朝廷安排了眼線,隨時打聽掌控動向,事無巨細盡在掌握;同時,他投李隆基所好,每年按時已向朝廷進獻俘虜、雜畜、奇禽、異獸、珍玩等,號稱“不絕于路,郡縣疲于遞運?!睂τ诔⒋髥T,如李林甫等人,他也打點的極為周到,使李隆基身邊充斥著對安祿山的贊譽之辭。
那么,為什么安祿山起兵之后,能順利的逼近長安?因為唐朝內部幾乎沒有像樣的軍隊
唐玄宗時期,初唐的府兵制已逐漸沒落:
自募置彍騎,府兵日益墮壞,死及逃亡者府兵入宿衛(wèi)者……其后本衛(wèi)多以假人,役使如奴隸,長安人羞之,至以相詬病。其戍邊者,又多為邊將苦使,利其死而沒其財。由是應為府兵者皆逃匿,至是無兵可交。
初唐時讓人引以為傲的入宮宿衛(wèi)(即飛騎、彍騎),已經變成了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苦差。李世民時期,從軍是令人自豪的事情,良家子弟才能有資格入伍;而到此時已墮落成讓人羞恥的職業(yè)。府兵的基層干部:折沖、果毅,由于失去了朝廷的重視,壓根沒有升遷的機會,有水平的人才根本不屑擔任;而朝廷所重視的彍騎,在天寶年間(李隆基后期)也變了味,應募者都是市井負販、無賴子弟,幾乎沒有經過訓練。更嚴重的是,民間的尚武之風也受到了遏制:
時承平日久,議者多謂中國兵可銷,于是民間挾兵器者有禁;子弟為武官,父兄擯不齒。猛將精兵,皆聚于西北邊,中國無武備矣。
而安祿山多次入朝拜見李隆基,對內地的武備情況一清二楚:
祿山既兼領三鎮(zhèn),賞刑己出,日益驕恣……又見武備墮馳,有輕中國之心。
公元755年,安祿山用32名少數(shù)民族將領替換漢將后不久,舉著清除禍國殃民楊國忠的旗號造反。自唐朝建立后,中原地區(qū)已經有100多年、好幾代人沒有經歷過戰(zhàn)爭,府兵又不復存在,叛軍如摧枯拉朽般南下,很快威脅到唐王朝的統(tǒng)治中心。
安史之亂爆發(fā)后,朝廷一度占據上風
得知安祿山謀反,李隆基一邊征調其他鎮(zhèn)兵,一邊在關中征募人手。十二月,前安西節(jié)度使高仙芝率領飛騎、彍騎及新招募的士兵共五萬人出發(fā)往東,李隆基派太監(jiān)邊令誠監(jiān)軍,大軍陜設防。
而在武牢,安西節(jié)度使封常清率領數(shù)萬從未經過訓練的新兵抵抗叛軍,被對方鐵騎打的連續(xù)五次落敗,不得已率殘部撤退到陜城和高仙芝回合。這倆老同事合計,鑒于手下的兵員跟敵人差的太遠,無法像在安西時那樣撒歡野戰(zhàn),決定西撤扼守潼關,這一決定很快收到效果:
至潼關,修完守備,賊至,不得入而去。
然而好景不長,監(jiān)軍邊令誠多次想指揮高仙芝,被后者果斷拒絕,于是他向李隆基參上一本,聲稱高、封二人作戰(zhàn)不力,而且盜減軍士糧食。李隆基大怒,不問青紅皂白派人去前線,把高仙芝、封常清二人在軍中誅殺,引起了軍人的憤怒:
時士卒在前,皆大呼稱枉,其聲振地
其后,正在長安養(yǎng)病的河西、隴右節(jié)度使哥舒翰被李隆基認命為兵馬副元帥,統(tǒng)領各軍對付安祿山。哥舒翰以病推辭,李隆基不答應;他只得率領各路兵馬以及高仙芝的舊部,一共號稱二十萬扼守潼關。哥舒翰病重,只得把事務委托給副將;副將們來自不同山頭互相不服氣,于是軍隊管理懈怠,豪無斗志。
而在北邊,朔方節(jié)度使郭子儀與李光弼等人表現(xiàn)上佳:
子儀使左兵馬使李光弼、右兵馬使高浚、左武鋒使仆固懷恩、右武鋒使渾釋之等逆擊,大破之,坑其騎七千。
同時,顏杲卿等人也在安祿山的背后挖墻腳:
河北諸郡響應,凡十七郡皆歸朝廷,兵合二十馀萬;其附祿山者,惟范陽、盧龍、密云、漁陽、汲、鄴六郡而已。
其后,郭子儀、李光弼多次重創(chuàng)叛軍,嘉山一戰(zhàn),包括安祿山的精銳曳落河在內的五萬叛軍被擊敗,被斬首四萬人,主帥史思明差點被生擒。經此一戰(zhàn)后,河北被叛軍占領的各郡紛紛殺掉安祿山的守將投降朝廷,通往安祿山老巢漁陽的通道也被掐斷,叛軍人心渙散。
后方不穩(wěn)、西進無望,占領了洛陽的安祿山心急如焚,他甚至尋思撤離洛陽、返回老巢范陽。然而,還沒等他落實,李隆基給他獻上了神助攻。
李隆基改變了戰(zhàn)局,不過是有利于叛軍的方向
楊國忠與哥舒翰關系向來不佳,此時眼見對方手握重兵待在潼關按兵不進,很有可能是要對自己不利,因此他極力攛掇李隆基命令哥舒翰主動出擊。
巧的是,這時有人向朝廷匯報,安祿山在潼關外的部將崔乾祐手下兵不滿四千,朝廷可以趁機出擊,李隆基信以為真,催促哥舒翰出征。
作為久經沙場的老將,哥舒翰對此命令不以為然:首先,安祿山處心積慮反叛,不可能犯這種錯誤,一定是誘敵之計,不能輕易上當;
其二,叛軍希望速戰(zhàn)速決,而朝廷則可以據險堅守,等待對方出現(xiàn)內亂后擇機出擊;
其三,目前的兵員素質低下,最好等各路邊兵集合。
同時,郭子儀、李光弼也上言:
請引兵北取范阻,覆其巢穴,質賊黨妻子以招之,賊必內潰。潼關大軍,帷應固守以弊之,不可輕出。
而楊國忠卻一直勸李隆基強令哥舒翰出關。前來下令的使者絡繹不絕,哥舒翰被逼無奈,仰天痛哭后領兵出關。
接下來的結果我們都知道:哥舒翰的烏合之眾落敗,幾乎全軍覆沒;安祿山大軍進入潼關,李隆基落荒而逃進入蜀地。原本可能短短一兩年就能結束的安史之亂,硬生生被拉長為七八年。
安史之亂的發(fā)生,是唐王朝政治腐敗的產物;而李隆基應對叛亂失敗,也是由于政治腐敗,宦官、權臣專政,一線將領得不到信任,最終兵敗如山倒。而后來唐軍成功平定這次動亂,正是以李隆基退居二線、將領獲得指揮權為前提。
以宮廷政變發(fā)家的李隆基,最終敗在玩弄權術上,也算是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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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點就放棄了,幸好遇見你們,真的很感謝你們的幫助!
如果發(fā)信息不回,怎麼辦?
被拉黑了,還有希望么?
老師,可以咨詢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