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nèi)容為虛構(gòu)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陳小千送走了店里最后一位客人后,已經(jīng)是夜里十點了。
有著圓圓臉蛋的老板娘早有約會,告訴她整理好今天的賬目就可以關(guān)門離開。走之前還不忘跟她來了個非常熱情的擁抱:“MerryChristmas,Chen.”
MerryChristmas,圣誕節(jié)。
陳小千沒有宗教信仰,在國內(nèi)時,圣誕節(jié)也不過是商家促銷的手段之一,可在異國,這個節(jié)日似乎看起來格外有節(jié)日氛圍。無論是滿街裝飾的彩燈,還是商店里讓人眼花繚亂的打折信息,甚至連街頭賣唱的流浪藝人,笑容也要比往日更為溫暖。
陳小千不喜歡這樣的節(jié)日氣氛,大概是身在異鄉(xiāng),這樣的節(jié)日總讓她覺得,自己格外孤單。
整理好了今天所有的營業(yè)額,店里其他店員也走了個干干凈凈。街上沒什么行人,商店櫥窗里還亮著節(jié)日裝飾的彩燈,反而顯出一種冷清的意味。陳小千沒急著走,掛了打烊的牌子在門外,坐在店里的鋼琴前,自娛自樂地彈了一首“圣誕歌”。
很久沒有彈過琴了,可這樣簡單的曲子還是記得的,只是有些生疏,彈得七零八落,自己聽起來都想笑。她坐在鋼琴前,想了想,又彈起了另一首曲子。
——一首《綠袖子》。
凄婉優(yōu)美的曲子和歡樂的節(jié)日氣氛半點也不搭,她卻彈得很認(rèn)真。
一曲終了,忽然聽到門口傳來聲響,她轉(zhuǎn)過頭,道:“抱歉先生,本店已經(jīng)打烊了……”
話音剛落便愣在那里,門口站著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青年穿了件深灰色的大衣,圍著厚厚的圍巾站在門口,朝她揚起一個笑,那笑容溫暖清澈,她愣愣站在原地,半晌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一瞬間像是全世界的花都開放了,可下一瞬,她卻懷疑這只是一個虛幻的夢境。直到他朝她走過來,張開懷抱,輕輕將她抱了個滿懷。
“圣誕快樂,陳小千?!彼统恋穆曇粼诙呿懫穑瑤е┪⒌男σ?。
他身上有溫暖而又清冽的香氣,一如既往的熟悉,籠罩了她全部的呼吸。如果這真的是夢的話,未免也太過殘酷了。
因為直到這一刻,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如何的想他。
江晏生。
2
陳小千遇見江晏生,是在十六歲那年的暑假。
天氣熱得讓人煩悶,她被母親關(guān)在家里背了一天的譜子,卻也沒背住,煩到想撕譜子的時候卻聽到有人敲門。她以為是母親回來了,扔了琴譜跑去開門,入目卻是一束開得絢爛的藍鳶尾。
她怔了怔,這才抬頭望去。
青年有一副俊美容貌,長眸挺鼻薄唇,精致到某種程度,透出一點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來。她一時看傻,他卻仿佛不覺,只是溫和有禮地問她:“請問陳老師在家嗎?”
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是媽媽的學(xué)生。母親是個鋼琴老師,桃李遍天下,很多學(xué)生縱使已經(jīng)學(xué)成,有空還是會來看她。
“媽媽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她側(cè)身讓他進來,接過他手上的花,去屋子里找瓶子插起來。那花有著馥郁香氣,她捧在懷里,心底忽然就升騰起一點小小的愉悅。
母親下午才回來,他們坐在客廳聊天,她在房間里聽不清他們說什么,于是裝模作樣地去客廳里練琴,可叮叮咚咚的琴聲里全是心不在焉。
半晌,身后卻忽然安靜下來,她轉(zhuǎn)過頭,這才發(fā)現(xiàn)他正站在她身后看著她。她心跳頓時錯掉一拍,睜大眼不知所措地望著他,他卻俯下身來,手指落到黑白琴鍵上,輕輕敲出一段音符,微微笑道:“這里錯了?!?/p>
距離太近,他身上清冽的香氣淡淡地籠罩著她,她不知是窘迫還是怎么,霎時臉便紅了個通透。
“得了,平時死活不肯練,這會兒倒肯出來裝模作樣了?”母親坐在身后的沙發(fā)上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又道,“起開,讓你晏生哥哥來,我看看他最近有沒有偷懶?!?/p>
她悻悻站起來,卻不肯走開,只站在鋼琴邊看著他彈。他彈的就是剛剛她彈的曲子,那是一首英國民謠,叫《綠袖子》。
年輕的國王對一位穿綠衣的美人一見傾心,求而不得,于是讓宮廷中的所有人都穿上綠衣。飄搖的綠袖子讓國王想起愛人,可終其一生,他都沒有得到過她。
午后的陽光落在木頭地板上,他修長潔白的十指在黑白琴鍵上輕輕跳躍著,優(yōu)雅凄婉的琴聲在客廳里繚繞。她站在一旁,心忽然就沉靜下來了。
他走后,陳小千坐在鋼琴前,一遍遍地彈著那首曲子,卻不知道為什么,好像再也彈不出那樣的感覺。
后來他常常來家里向老師請教一些問題。那時陳小千被逼著學(xué)琴,作為鋼琴老師的女兒,她簡直毫無天賦可言,十指不協(xié)調(diào)不說,還永遠(yuǎn)記不住譜子。母親拿了小鋼尺坐在旁邊聽她彈,錯一個音鋼尺就落到她手上。
那天她怎么彈也彈不對,挨了好幾下鋼尺,氣急了摔了琴譜,自己跑出去了。
她跑到家旁邊的小公園里,坐在秋千上哭了一頓,天色也漸漸黑了。她還和母親賭著氣,不想就這樣回去,縮在公園里,越想越覺得委屈,這時卻有腳步聲從身后傳來,陳小千嚇了一大跳,轉(zhuǎn)過身去,才發(fā)現(xiàn)是他。
“老師讓我來找你?!彼f。
她剛剛哭完,眼睛還是紅的,鼻頭也是,這個樣子實在有些狼狽,她低下頭不想讓他看到,含糊地“嗯”了一聲,又有些不解,問:“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聲音里還帶著濃重鼻音,丟人極了。
“我猜的。”他輕輕地笑了笑,笑得她心尖尖仿佛都跟著顫了顫,她咬著唇坐在秋千上不肯動,他卻伸手揉了揉她的發(fā)頂,無奈道:“走吧,回去吧。”
到底還是妥協(xié)了,她起身,跟在他身后往家里走。公園道路旁的路燈一盞盞亮起,她悄悄抬起頭望過去,他修長挺拔的身影在她前方,像是很近,又像是遙不可及。
3
陳母有很多學(xué)生,江晏生無疑是最讓她滿意的一個,少年成名的鋼琴家,天賦驚人,偏偏性格還好,天才的孤高桀驁半分也沒有,待人處事都溫和有禮。但反觀自家的女兒,就開始頭疼。
那一年陳小千時值叛逆期,性子毛躁得要命,一點兒小事都能讓她炸毛,動不動就和母親吵起來。那天江晏生來拜訪的時候兩人又吵上了,原因是學(xué)校有運動會,要求家長也要參與,但母親卻不愿去。
“愛去不去!”她把通知單往地上一扔便想轉(zhuǎn)身回房,那張通知單卻被他撿了起來。
母親見他來了,招呼了一聲,還在責(zé)怪她:“多大的人了,還使小孩子脾氣扔?xùn)|西,我把你慣壞了是不是?”
陳小千氣得不想說話,轉(zhuǎn)身回了房間,狠狠把門摔上了,連當(dāng)晚的晚飯也沒有吃。晚飯后江晏生來敲門,她這才打開,但卻憋著一股氣,不肯和他說話。
“你運動會有報項目嗎?”他將那張通知單放在書桌上,和她搭話。
“有?!彼跁狼安豢此?,回答的語氣也硬邦邦的。
“報了什么?”
“跳高、女子一百米、五千米?!?/p>
“真厲害,”他輕輕笑了笑,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沒有運動細(xì)胞?!?/p>
她不說話,他又道:“你現(xiàn)在出去把廚房留的晚飯吃了,明天運動會過后,我給你一個驚喜好不好?”
陳小千其實不喜歡他這樣和她說話,簡直像是在哄一個小孩子,可她又很好奇,他說的驚喜是什么,想了想之后,她點了點頭。
第二天運動會時,她一直心不在焉,站在跑道邊準(zhǔn)備,卻忍不住一直往看臺上看,果不其然看見他,穿一件干干凈凈的襯衫,修長挺拔的身量在人群中也格外出挑。母親也來了,坐在看臺上,臉上是一貫的挑剔表情。
她和他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他朝她微微笑了笑,這個笑溫柔又耀眼,她頓了頓,若無其事地轉(zhuǎn)開了頭。
裁判一聲槍響,她和跑道上的同學(xué)一起沖了出去。
她仍記得那天的項目是五千米,她其實原本不想報的,她耐力不好,跑到一半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的肺幾乎疼得要炸開,連呼吸都感覺疼痛。她轉(zhuǎn)頭,看見看臺上的他微微皺著眉,擔(dān)憂地望著她。她咬咬唇,又若無其事地繼續(xù)跑下去了。
沖過終點線的那刻,她兩眼發(fā)黑,腳一軟幾乎就要栽倒在地上,可下一瞬,卻只是栽進了一個溫暖干燥的懷抱,他身上清冽溫柔的香氣盈滿她的呼吸。他扶著她走到一旁,耐心地等她緩過來。
“陳小千,”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一些笑意,“真棒?!?/p>
她垂著頭大口呼吸,急促慌亂的心跳仿佛只是因為剛剛的長跑。
她參加的項目結(jié)束后,他就和母親一起走了,陳小千只能等到運動會結(jié)束后才能走。那天的夕陽有著耀目的余暉,她一路把自行車蹬得飛快,到家時,她站在門口平復(fù)了好久的呼吸,這才開門進去。
客廳里被人細(xì)致地裝扮過,無數(shù)彩色氣球飄浮在空中。她愣了愣,這才看到他站在窗邊,剛剛將手中氣球系好。
“這么快就回來了?”看到她,他訝異了一下,有些無奈地笑起來,“還以為能全部準(zhǔn)備好才讓你看見呢?!?/p>
她愣愣站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要說什么好。他走過來,將一個禮盒遞給她,輕輕揉了揉她的發(fā):“生日快樂,陳小千。”
她咬了咬唇,問他:“你怎么會知道?”
他笑起來,眼底有一點小小的狡黠:“我猜的啊?!?/p>
其實那一年的陳小千太好猜了,倔強又別扭的少女,想讓母親去參加自己有項目的運動會,也氣母親不記得自己的生日。卻什么也不肯說,鬧了一通后回到自己的房間,用筆狠狠在日歷上把那個日期畫上一個叉。
而他剛好看見了。
4
漫長青春期里,陳小千從來沒有和別人提起過江晏生,面對他時,她也是慣常的樣子,話不多,表情也冷冷淡淡的。導(dǎo)致很長一段時間里,連江晏生都覺得,這是一個很酷的小姑娘。
可陳小千自己知道,她夾在日記本里的一切。
——音樂會門票、從雜志上剪下來的人物專訪,甚至于一枚襯衫紐扣,統(tǒng)統(tǒng)都逃不開那個名字。那個名字在她心里如酒一般發(fā)酵,卻從來不曾啟封。
年紀(jì)小的時候,時間總是漫長過分,十八歲那年,她漸漸丟下了鋼琴,埋頭準(zhǔn)備高考,他也奔波于世界各地,參加一場又一場的演奏會。她沒再見到他,可關(guān)于他的行蹤卻從來一條不落,妥帖地從各種渠道收集,打印剪貼,悄悄收在日記本里。
她沒想過,再次見到他會是那樣的場景。
醫(yī)院灰白色的走廊里,日光燈的光線也是冰冷的。她站在太平間門口,極力想掩飾自己的顫抖。她是從考場下來后才接到鄰居電話的,家里瓦斯泄漏爆炸,意外發(fā)生得很快,消防到來的時候,母親已經(jīng)在火場中被困了一段時間了。
厄運來得猝不及防,她幾乎要以為那只是個并不好笑的玩笑。
可惜不是。
她在太平間門口的地上坐了很久,久到渾身血液幾乎要凝結(jié)成冰,忽然聽到頭頂有人叫她的名字:“小千?!?/p>
她抬起頭來,他風(fēng)塵仆仆地站在她身前,擔(dān)憂地望著她。她抱著膝,將頭埋到臂彎里,很久很久,終于低低地哭出聲來。
那段日子一直是他陪著她,家里燒得一干二凈,她就暫住在他的公寓。他幫著她料理母親的后事,應(yīng)付保險公司。陳小千變得沉默寡言起來,仿佛一場意外,將她和天真快活的少女時代徹徹底底割裂開來。
母親下葬那天,天氣陰沉欲雨。公墓在山腰上,極目望去,可以望見山下一片浩瀚林海。只是風(fēng)很大,把她的眼睛吹得生疼。她站在新立的墓碑前,站了很久很久。
“我那天出門前,還在和她吵架?!彼_口,說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句話,聲音卻沙啞難聽,“她總是嫌我不夠優(yōu)秀,性格懶散也不聰明……”
她低下頭,他卻忽然伸手將她拉進懷里,他的懷抱溫?zé)帷KD了頓,嗓子像是被堵住一般再說不出話來。
“你很好,小千?!彼穆曇粼陬^頂響起,“她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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