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女友為30萬背叛他，多年后她家一張遺照讓他發(fā)現(xiàn)隱情

一、故人

十一月剛過，武漢就迎來了前所未有的降溫，各股寒流像是一夜之間都涌了過來。家樂福巨大的玻璃窗外，也凝結(jié)了一層厚厚的霧氣?？珊涞奶鞖鈪s絲毫沒有影響巨大的客流量，家樂福里里外外依然熱鬧非凡。

家樂福這幾年越做越大，原本的負(fù)一層改成了美食廣場，一樓也做起了咖啡廳和酒吧，清新簡約的裝潢別有風(fēng)格。

沈十七做的雖然只是售貨員，卻也常常忙得沒有時間休息。此時的她早已不是三年前的那個小混混，放下了張揚，放下了身段，一心一意甘愿于平凡卻又穩(wěn)定的生活。

只是沈十七卻從沒想過，她會在這里再次遇到許長安。

那天的薯片賣得特別快，貨架很快就空出了一行，沈十七捧著一大箱薯條正準(zhǔn)備去補貨，或許走得急了，竟沒注意到前面有人。

于是一箱一人就那樣撞了上去，滿箱的薯條落了一地，她連忙蹲下去拾撿，耳邊卻傳來一道略帶熟悉的聲音：“當(dāng)真是好久不見啊，沈十七。”

此時的許長安正站在距她不到30米的地方，兩年不見，他更挺拔了些。深色的風(fēng)衣，無框的眼鏡，下巴的胡渣和清爽的短發(fā)，都把他襯托得更加成熟。她看著對方，卻遲遲沒能反應(yīng)過來。

看著她這番模樣，許長安嗤笑道：“怎么？不認(rèn)識我了？”

相隔兩年的久別重逢，他一開口說話，便這樣的字字帶刺。她緩緩站了起來，望著他，努力平定下了心中的情緒，才緩緩開了口：“這位先生，請讓一讓，我得收拾貨物了?！?/p>

“先生？”許長安念著這兩個字，卻猛地一步走近了她，她往后退了一步，正好靠在了貨架上。這個姿勢若是別人看來，顯得曖昧無比，可許長安這樣對她，動作卻是冷的。

他不說話，她也不開口，兩人就這樣尷尬而又沉默地站著。過了許久，許長安卻突然笑了，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她，“沈十七，你就一定要這樣招人討厭么？”

“我一直如此。”她迎上他的目光。

“是嗎？”他退了一步，掃了一眼地下的薯片，說道，“我倒忘了，你又怎么會介意我的討厭？”

沈十七盯著他，卻不反駁。許久，她才緩緩說道：“你還在怨我。”

“你說呢？”他反倒輕輕一笑，“沈十七，我在上海的兩年，可一直沒忘記你?！?/p>

沈十七同樣回給他一個微笑，“我的榮幸。”

許長安聽到這句話，卻瞬間黑了臉，只留下沈十七一人默默地站在原地。她重新蹲了下來，把那些薯片一包一包地拾起，不知道為什么，剛才隱忍了半天的情緒隨著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

在她面前轉(zhuǎn)身離開的許長安不會知道，就在剛才，她是很想喚一聲他的名字的。許長安，許長安，這個名字她曾經(jīng)喚了整整一年，一開始隔著彼此的鬢角發(fā)絲，到后來隔著重重山水重重城市，直到現(xiàn)在，她仍在心里默念。

二、初遇

她第一次念“許長安”這個名字，是在三年前的漢陽區(qū)。

那時許長安還是大三的學(xué)生，她也尚是紅燈的小混混，剛出道不久，卻已經(jīng)在漢陽區(qū)小有名氣。當(dāng)時聚集在這一塊的小混混也分幫分派，沈十七所在的“紅燈”創(chuàng)建時間不長，人員也少，卻占著好幾條街，還臨近一所大學(xué)。學(xué)生有多好宰大家都知道，這般優(yōu)越的地理位置自然就引來了各個幫派的挑釁，只是他們最終都沒撈到什么好處。

那日又有人來搞亂，她和當(dāng)時的搭檔蘇言作為紅燈的人出面。那人卻點名要單挑她，他當(dāng)時扭了扭拳頭：“我拼命十三郎的名氣不是吹出來的，看你是個女人，只要你們紅燈主動讓地，我不打你。”

他話剛落音，沈十七的拳頭就狠狠砸了過去。傳言那天她把那所謂的十三郎打出了好幾條街，最后也放了話：“就你這樣也敢自稱拼命十三郎，以后我見一次打一次！”

于是紅燈沈十七的名氣就這樣傳開了。事實上，沈十七的確很會打架，只是她真正了得的本事，卻是偷竊和碰瓷，好手法搭上好演技，基本上從不失手。

那日沈十七特意換了一身長袖長褲掩去了身上提前貼好的傷痕，靠在路燈上，眼神犀利地打量著每一個路人。出道這一段時間來，沈十七早已練就了一副識別獵物的好本事，第一得看他好不好宰，第二得看他有沒有錢給你宰。所以當(dāng)衣著鮮亮的許長安騎著電動車出現(xiàn)在人民東路時，沈十七眼睛一亮，二話不說就迎了上去。

沈十七對于時間的控制十分巧妙，不多一秒也不少一秒，在許長安電動車撞上的前一刻，她就已經(jīng)自己飛了出去。她躺在地上故意撩起衣袖，露出了里面事先處理的擦傷和淤血，眼睛卻在看著匆忙停車的許長安。

她認(rèn)得這輛電動車的品牌，最普通的型號價格也近萬元，因此看著向自己跑來的許長安，嘴角微微向上一翹，魚兒上鉤了。沈十七一直記得，那日他來到自己的身邊，連忙問道：“你沒事吧？”

“不知道，就只感覺很痛，”自己當(dāng)時卻給了他這樣一個回答，說話的同時，還不停地揉著腿，“腿好像折了?！?/p>

“這——”許長安似乎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我現(xiàn)在送你去醫(yī)院吧?！?/p>

“沒事?！鄙蚴咛稍诘厣希首髌D難地說道。長長的衣袖被她故意撩起，露出了里面觸目驚心的傷痕，額頭也皺成了幾道皺紋，疼痛全在表情里展現(xiàn)了出來。

“怎么這么多擦傷？”許長安也被嚇到了，“你別說話，我先送你去醫(yī)院。”

“這條街后面就有家醫(yī)院，去那吧，比較近?！鄙蚴呓舆^他的話緩緩說道。

“行?！痹S長安來不及想太多，一把就把沈十七從地上抱了起來。

按照設(shè)想里的發(fā)展，待他們到達那個小醫(yī)院，在那里冒充醫(yī)生的蘇言就會為沈十七開出一個病歷單，隨便挑幾個毛病，然后對許長安狠狠敲詐一筆。

只是沈十七沒想到，那日許長安抱著她剛要走動時，她的手臂上卻突然響起“嘶”的一聲，兩人齊唰唰地看去，停在了原地，一時都沒反應(yīng)過來。

原本緊緊貼在沈十七皮膚上的傷痕膠紙，不知何時卷起了一角，正好沾上了許長安的衣服。隨著許長安走路的一個動作，那張傷痕膠紙竟一整張全被扯了下來，膠紙與皮膚脫離時發(fā)出重重的聲響。

這種傷痕膠紙效果逼真，尤其在晚上，更是難辯真假，沈十七作案多次，卻從沒想到過這次竟會被劣質(zhì)產(chǎn)品坑害不淺，導(dǎo)致當(dāng)場暴露。而許長安沒遇到過碰瓷，卻也看到聽到過，此時的他再怎么樣也明白了過來，眼前的女孩便是碰瓷未遂。

正當(dāng)沈十七連忙從許長安懷中掙脫跳下來準(zhǔn)備逃走時，許長安也反應(yīng)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沈十七抽了幾次，卻怎么也沒抽出手，她看著他，卻也不慌張，“怎么？想調(diào)戲我？”

“在電視和新聞上才看得到的碰瓷，沒想到我也碰到了，”許長安盯著開玩笑話的她，“你就不怕我報警？”

“我又沒違法，怕什么？”

“你要是不怕的話，我就真報了，”許長安一手抓緊她的手，一手就去掏手機，“看你這樣子，還真不像一個詐人的?！?/p>

“看你這樣子，也不像是小學(xué)生，還拿110來嚇人么？”沈十七趁著他看手機的空，一腳便踹了過去，正好踢在許長安的腰上。

許長安一吃痛，沈十七正好抽出了手，再一個轉(zhuǎn)身，許長安的手機已經(jīng)落到了她的手上。

她望著許長安，晃了晃手中的手機，挑了挑眉，說道：“怎么？還想報警嗎？今天晚上算我倒霉，不然你肯定會被狠狠敲詐一大筆。”

“這么說來，今天我倒還算是走運了？”許長安握著手機，看著她，眉頭也因吃痛而皺了起來，“手機還我?！?/p>

“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沈十七說完話，便低頭看著自己手上又一張卷起了邊角的傷痕膠紙，直接一把撕了下來，想著上次屯的那一堆膠紙許是放久了，質(zhì)量竟越來越差。

許長安見她這樣，正想出手將手機奪回時，沈十七卻突然抬起了頭，左手按在他的肩上，右腳猛地一劃，許長安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被摔倒在了地上。

“看你之前抓我的手力氣挺大，我還以為你挺厲害呢?！彼粗厣系娜耍执蛄恐种械氖謾C，手機背面貼了一張貼紙，上面印著幾個繁體的文字。

她不禁笑道：“謝長安？你的名字？把自己名字貼到手機上，你這個人還真有趣。”

許長安看著她，眉頭跳了跳，“是許長安?！?/p>

沈十七毫不介意，“不過這手機看著也還行，夠我賣個好價錢了，謝嘍?！?/p>

她那時只為一樁成功的詐騙感到驚喜，卻不知道，她會同這個名字有怎樣的糾葛，又會有怎樣的思念。

三、愛恨

沈十七回來時，天已經(jīng)全黑了。剛一進客廳，蘇言就迎了上來，“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晚？”

“今天超市事多了些。我買了韭菜餃子，快趁熱吃了?！鄙蚴甙淹赓u放在桌子上，緩緩躺到了沙發(fā)上。

“謝謝了。”蘇言一邊打開外賣，拿出了自己的一份，又遞給了沈十七一份。

她頓了頓，又道：“阿七，其實你不必讓自己這么累的?！?/p>

沈十七卻只是靜靜地躺在沙發(fā)上，假裝沒聽到她的話。沈十七每次這樣的沉默，蘇言就知道，她是有什么事要說。

從紅燈一起搭檔到一起退出，再到如今租到一起，認(rèn)識了三年，對于彼此的脾性，她們都早已了解。

于是她也就靜靜地在一旁吃著餃子，陪著沈十七一起沉默。果然，不一會兒，沈十七深深吐了一口氣，微閉的眼睛也緩緩睜開。

她的聲音明顯比平常低了不少，她說：“蘇言，我今天遇到許長安了?！?/p>

蘇言聽到這句話時，平靜的面容猛地動了一下，卻又很快恢復(fù)了過來，她輕輕問道：“他，回來了？”

“是啊，回來了，”沈十七垂下了眉，眼睛也隱在一片陰影里，“可是蘇言，我知曉他還是怨我的。”

蘇言不再說話，許長安對于沈十七的意義，這幾年來，她一直看在眼里。可對于這些事，她又著實不好說些什么。

沈十七這一晚都是沉默的，晚上蘇言陪她擠在一張床上。這一晚她睡得并不好，總是夢起很多以前的事——夢到奶奶的逝世，夢到她和許長安在街道在酒吧的相遇，也夢到許長安日日來夜色買醉，卻一直念著她的名字。

夢到他紅著眼對自己吼道：“沈十七，你從來就沒有真正愛過我是不是？在你心里，錢終究是最重要的?！弊詈髩舻剿碾x去，而這一離，就是兩年。

當(dāng)初是她對不起他，可到了如今，她卻明白，她還是愛著他。只是她這樣的愛，許長安怕是再也不想要了吧。

許長安是什么時候回來的，她并不知曉，算一算，他現(xiàn)在已是研二，如今正是寒假。這一次的重逢之后，她原以為也就這樣了，卻沒料到，那天下班時，許長安正好在家樂福的大門口站著。

她那天著實是緊張了，上次和許長安的再逢是巧合，可如今他站在那里，她卻實在猜不到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事。

沈十七原想直接避開，許長安卻迎了上來。她往左挪一點，許長安亦往左挪動，她往右動一點，許長安同樣往右移動。

“許長安，你若是怨我恨我，用這方法，未免太幼稚了些?！边@是她這兩年來第一次喚他，可說的卻是這般話。

見她略帶惱怒的表情，他卻笑了，“故人重逢，總該喝一杯才是，上次沒來得及，這回總該補上?！?/p>

沈十七吃不準(zhǔn)許長安這笑里面的含義，也實在想不透他這般舉止是要做什么，上次他還那樣的字字帶刺，這次轉(zhuǎn)眼卻又這般的笑意盈盈。只是他都不介意，她又何需再拒絕。

許長安就近選在了家樂福一樓的一家酒吧，點的酒卻是兩年前他最不喜歡的橙味果酒。沈十七看著他，“兩年前你最不喜歡喝的，就是橙味?！?/p>

“哦？是嗎？那你可能記錯了。”

許長安把酒輕輕地放到了桌上，他說得漫不經(jīng)心，又喝了口酒，補充了一句：“沈十七，我一直以為你記性很好，可如今，你不會把以前的那些事全都忘了吧？”

“不管忘不忘，全都已經(jīng)過去了。許長安，如今我們都有了各自的生活，你今天又何必特意來找我？”

沈十七同樣喝了口酒，緩緩說道：“你現(xiàn)在又能從我這里得到什么？當(dāng)初的三十萬嗎？”

“三十萬，”許長安突然苦笑道，“以分手的籌碼得到我媽的三十萬，沈十七，你還真會做生意?！?/p>

她垂著頭喝酒，卻沒回答。許長安看著她，猛地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用一種聽不出悲喜的語氣輕輕說道：“沈十七，你果然變了很多?！?/p>

“你不也同樣變了？”她卻這樣回他。

“沈十七，你還真以為我喜歡這酒？”他突然舉起了手中的杯子，“我一聞到這個氣味，就想吐?！?/p>

“如今想來，當(dāng)初你在夜色調(diào)的雞尾酒，味道倒是不錯?！?/p>

他繼續(xù)說道，沈十七卻有點慌了，他這樣突然的懷舊，她實在不清楚，他是在怨恨還是在試探。她拿下他手中的酒杯，“你醉了?！?/p>

“才一杯酒而已，沈十七，你未免太小看了我，”他看著她，繼續(xù)說道，“我原本想，今晚和你去夜色的。只是前幾天我剛?cè)ミ^那兒，酒吧沒了，現(xiàn)在是一家服裝店?！?/p>

“沒了倒好，不然你的錢包，還想再被偷一次嗎？”沈十七聽到夜色，卻如同條件反射般地馬上回了這句話。

她話剛說完，許長安卻笑了，“我還真以為，你忘光了。”

四、舊情

忘光，又怎么會忘光呢？就連忘，她也不曾忘記。只是許長安離開的這兩年，她早已習(xí)慣把這些往事埋在心里，可如今隨著這些話語，那些回憶竟也在一瞬間涌了過來。

那時的她除了在紅燈的活兒之外，還在一家名叫夜色的酒吧工作。她擔(dān)任的是調(diào)酒師的職位，每天都看著各種顏色的酒水彼此交融，聽著酒吧音樂和叫喊的聲音不斷混雜。

騙了許長安的手機之后，兩人的第二次相遇，便是在這個地方。

她那次調(diào)好了酒，正準(zhǔn)備讓服務(wù)員送過去時，卻正好看到一個人在作案，他前面那人的錢包，已經(jīng)被他抽出了一小半。

這種事在酒吧幾乎每天都有，沈十七也見過不少，若是平時，她也懶得去管。只是她卻發(fā)現(xiàn)，錢包的主人竟是許長安。她那時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在燈光下也僅露了一個側(cè)臉，可她還是認(rèn)出了他。

沈十七端著酒杯，迅速走到了許長安身后，她的姿勢恰好插入了那人和許長安之間，使得那人不好再動作。那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卻毫不介意，僵持了半天，那人最后只得放棄，許長安自己卻還是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他當(dāng)時看到她，還驚詫一會兒，“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沈十七輕笑，“要不是我，估計你的錢包也沒了。”

許長安低頭一看，果然，自己的錢包已經(jīng)被拉出一大半，暴露在空氣中。

見他這樣，沈十七挑眉道：“我在你身后與小偷斗了半天，合著你什么也沒感覺到。我還從沒見過你這么遲鈍的人，上次被我詐了，這次又差點被偷了。”

許長安放好錢包，望著她，似乎在想些什么，頓了頓，才緩緩回道：“謝了。”

“上次我詐了你的手機，這次再幫你一次，也算扯平了，所以也沒什么好謝的。”她不以為然地說道。

“這能一樣？”他看著她，“手機和錢包是……”

“你看上去也不像沒錢的樣子，我今天幫了你，你卻只記得手機？怎么？不會還想問回去吧？”她打斷了他，笑道，“看來你還是更適合被人騙被人偷。”

說完這些，剛欲離開，他卻叫住了她，“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p>

“沈十七。”

“沈十七？你這名字還挺有趣，”他望著她，“我叫許長安?！?/p>

“一世長安，好寓意。不過，我早知道了。”她把酒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這個，算我請你?！?/p>

他接過酒，喝了一口，“可我的手機，還真的不只值這一杯酒?！?/p>

這一次的再遇著實沒什么亮點可尋，可許長安自從知曉沈十七在酒吧上班后，一有空便來此。沈十七有時在紅燈那邊忙，他就點一杯酒，安安靜靜地喝著?？扇羯蚴咴谶@里，他每次卻都要問，當(dāng)初他被詐走的手機如何處理。

沈十七還記得當(dāng)時蘇言對他的評價：“不就一個手機，竟為了這個天天來纏著你，你說他像不像口香糖？”當(dāng)時她只是一笑了之。

可是沈十七卻沒料到，許長安來的這么多回里，他們的聊天開頭卻總是一樣，三句話不離他那個被她騙了的手機，她沒辦法，也只得不太理會他的追問。

她那時候還年輕，尚不知道有一句話叫做醉翁之意不在酒。而許長安也同樣太年輕，同樣不知道有一句話叫做姜太公釣魚。若不是發(fā)生了后來的那一件事，恐怕他們的關(guān)系也不會走得那么近。

那日沈十七值晚班，恰巧酒吧里來了一群小混混。沈十七認(rèn)識他們，當(dāng)初也曾和紅燈搶過地的一個幫派。沈十七心里只想著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而他們也的確“不善”。

那一群人點的酒均是果酒，待沈十七將酒調(diào)好后，其中一人卻要求沈十七送過去。沈十七只得照做，一杯杯酒被擺到了木桌上，當(dāng)她把最后一杯酒放上去時，對方的一人卻故意一揮手，那一杯酒正好被打落在地。

沈十七正準(zhǔn)備說話，對方卻已經(jīng)開口了：“喲，這不是紅燈的沈十七嗎？怎么，我們兄弟來喝酒，您還得打翻酒給我們臉色看??？”

“石巖會的人？”沈十七望著他們，“你們最好不要故意挑事?！?/p>

“哦？”對方卻笑了，眼睛也漸漸瞇了起來，“你打翻了我們的酒，還說我們挑事？今天這事不給一個說法，沒門！”

“我給你們重新調(diào)一杯，”沈十七不想理會他們，往回走去，那人卻拉住了她，“沈十七，上次你們打傷了我們一大群兄弟，今天好不容易遇見你落單了，是時候好好解決一番了。”

沈十七本來無意挑事，可這時對方的拳頭卻已經(jīng)揮了過來，她迅速接住，剩余的人卻齊齊圍了上來。她沈十七也不是沒打過架，對方雖然人多勢眾，可她沈十七的名氣也不是吹出來的。

可她沒想到，許長安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

那日的事沈十七其實記得也不是很清楚了，只記得最后石巖會的人全被他們打趴在地，她自己沒什么事，許長安卻傷了好幾處。酒吧著實沒什么可以清理傷口的東西，她望著許長安，“你不介意去我家吧？”

“我的車在外面，可以騎過去。”

“不必了。”

想起了去長安的那邊電動車，沈十七笑了笑。她的家就在酒吧后面的一條小巷里，這條小巷外面是繁華的街，里面卻都是年頭已久的平房。許長安實在沒想到，這座城市還會有這種低矮的建筑，他進屋時，打量著這套小小的一室一廳。

“我家就我和奶奶兩個人，房間就這樣，你別嫌小?！鄙蚴咭贿呎f道，一邊從柜子里拿出一個醫(yī)藥箱，里面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藥片。

“你這藥箱，還真齊全?！?/p>

“小聲點，奶奶睡了，”沈十七看了看臥室的方向，又從藥箱中翻出碘酒，“沒辦法，常受傷，醫(yī)院太貴?！?/p>

“受傷了，還是得去醫(yī)院?！痹S長安皺了皺眉。

“可現(xiàn)在是你受傷，”沈十七笑了一聲，“不過我可沒錢送你去醫(yī)院，你就將就下?！?/p>

許長安看著為他消毒的沈十七，沉默半晌，才緩緩道：“你以后，其實也可以找一份正經(jīng)工作的，這樣，太危險了。”

“你以為好工作說找就能找到？”她看著他，“再說，有什么工作像當(dāng)小混混和酒吧自由呢？”

那晚他們難得聊了許多，在沈十七家里那個狹小的客廳，聊沈十七詐人打架的小混混經(jīng)歷，也聊許長安日漸緊張的大三生活，聊各自知曉的八卦，聊武漢這座城市?？稍掝}七繞八轉(zhuǎn)，最終卻聊到了手機上。

面對許長安的堅持不懈，沈十七不禁說道：“要不然，我賠你一個？”

“你有那么多錢嗎？”許長安卻笑著反問她。

“知道我沒錢，那你還問？”

直到現(xiàn)在，沈十七都還記得那晚昏暗的燈光下，許長安笑意盈盈地望著她，聲音低沉卻有力，“你要是有錢，也不會去酒吧打工了。你無需賠錢，不如，賠我一個女朋友如何？”

“我可沒有女朋友陪給你。”

她還記得當(dāng)時，自己順口答道，許長安卻正好把她的話接了下去，“你不就是一個現(xiàn)成的？”

他之前喝了酒，說的話還帶著淡淡的酒氣。沈十七聞著他口中吐出的酒氣，笑了笑，遞給了他一杯開水，“你醉了?！?/p>

“醉了還能打架？”他不以為意，接過開水喝了一口，“若我說我沒醉呢？”

燈光下，她的笑容格外明顯，“那我把這個現(xiàn)成的賠你就是?！?/p>

五、席散

現(xiàn)在想想，他們的這場愛情來得實在突然而又迅速，所以一年后那場同樣突然而迅速地分手，也就顯得平常了。

他們在一起的那一年里，許長安來夜色酒吧為她捧場；他陪她一起去他從來沒去過的夜店，喝酒跳舞；他帶她去他租的房子，在14寸的筆記本上看各種各樣的老電影；他也和她去他的學(xué)校，兩個人靜靜地走著，聊著各種各樣的話題。

沈十七一直沒忘記許長安學(xué)校圖書館前的那條林蔭道，兩邊種滿了密密麻麻的法國梧桐，空氣里由樹木散發(fā)的香氣四處蔓延。

聊天的時候，她也和許長安說起她的家庭，說從小和她相依為命的奶奶。她記得當(dāng)時許長安什么話也沒說，只是靜靜地抱著她。其實他也同樣提起過他的家庭，他雖然不是富二代，可家庭條件卻也不錯。

沈十七在事后不禁自豪，當(dāng)初自己看人的本事，還是不錯的。許長安當(dāng)時聽到她的話，卻不禁笑道：“的確是本事，看出了我有錢可以給你宰?！?/p>

有時候想起來，他們一個是漢陽區(qū)的小混混，一個是高校的大學(xué)生，怎么看都是奇怪的組合，可是卻偏偏在一起了。他們的這一段愛情除了最初時的突然和巧合，之后反倒平平淡淡，就像尋常的情侶一樣，吃飯，喝酒，約會，看電影。這些平淡的記憶在后來沈十七回憶的時候，卻變得珍貴無比。

只是沈十七從未想過，奶奶會被查出肝癌。那天許長安在學(xué)校忙畢業(yè)論文，她一個人帶了夜宵回家，可回到家才發(fā)現(xiàn)奶奶昏倒在客廳里。那晚許長安的手機偏偏關(guān)機，最后無奈之下，還是蘇言幫她一起把奶奶送到了醫(yī)院。

奶奶年紀(jì)大了，有些小病小痛也是正常。那天晚上沈十七在急救室外等了好幾個小時，最后等到的結(jié)果卻是肝癌。

她還記得那天醫(yī)生說：“肝癌中期了，目前只能通過化療和手術(shù)來控制癌細(xì)胞的擴散，你們得做好心理和金錢方面的準(zhǔn)備?！?/p>

可當(dāng)初期治療的那一張清單出來的時候，她卻怔住了。她這幾年當(dāng)小混混和在酒吧工作所存的錢，支付初期治療的費用都只是勉強。

沈十七那天在醫(yī)院陪了奶奶一晚，次日去許長安租的房子找他時，剛到門口時，卻聽到里面?zhèn)鞒龅臓幊陈?。她正好奇時，門卻突然開了，一個中年婦女從里面氣沖沖地走了出來，看到門口的沈十七，明顯愣了一下，卻又很快走開了。

她輕輕地走進去，許長安正坐在床邊，垂著頭，似乎在想些什么。

“剛才，是伯母？”沈十七試著問道。

“嗯，”許長安卻答得極輕，頓了頓，才緩緩說道，“十七，上次學(xué)校有幾個保研資格，我獲得了?！?/p>

聽到這話，沈十七卻一下沒有回答，許長安已經(jīng)大四，都說畢業(yè)季就是分手季，她不是沒有聽過，只是許長安之前一直沒提，她便也不說?？山裉煸S長安卻突然提到考研的事。

“這是好事。”

“可我放棄了，”許長安抬起頭，“申請表昨天就遞了上去?！?/p>

“放棄？”聽到這個詞，沈十七幾乎是連忙接道，“為什么？”

“十七，”許長安站了起來，更加靠近了她，“這座城市有你，我不想離開?！?/p>

許長安從來不和她說這個問題，現(xiàn)在想來，他一早就做好了他們將來的打算。他繼續(xù)說道：“我媽剛才就是因為這個來的，可是十七，我只想留下來?！?/p>

沈十七原本是來向許長安說奶奶的事情，可如今他自己和他母親剛吵了架，她也實在不好開口。

許長安在那一段時間和她見面的次數(shù)明顯減少了，他總是和沈十七說自己在忙畢業(yè)論文，沈十七那段時間同樣忙著奶奶的事。后來她才知道，那時許長安除了和他媽媽吵架，和家里面其他人都吵了起來。

之后的一次見面，沈十七帶了吃的東西過去看許長安，她才知道，許長安所有的銀行卡都被家里凍結(jié)了，他身上僅有的200元現(xiàn)金，早在好幾天前就花完了。她那天看著許長安狼吞虎咽吃著自己帶過去的東西的時候，突然就不敢想象他這幾天是怎么過來的。

當(dāng)時她把身上剩下的現(xiàn)金全都給了許長安，盡管家里的積蓄都用來了支付奶奶的初期治療。而許長安這個狀況，她也現(xiàn)在不敢再和他說這些。

那大概是沈十七這些年來，過得最艱難的一段時間。醫(yī)院那邊日日在催剩余的醫(yī)療費用，她自己的生活費，許長安和家人的吵架，每一件事都涌了過來。

她那時除了紅燈和夜色外，還在一家夜店駐唱，一晚三百，可對于醫(yī)療費用來說，卻仍是杯水車薪。只是沈十七沒有想到，那天早上她拖著疲憊的身軀走下舞臺時，卻有一個人攔住了她。

許長安的母親此時正打量著她，“沈十七？”

“伯母？”沈十七實在沒想到，與她只有一面之緣的許母可此刻卻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歌唱得不錯，”許母望著她，“不知道，我能不能請你喝一杯酒？”

“伯母有什么事就直說吧。”沈十七輕聲回道。

“倒是個有禮貌的孩子，”許母看著她，“那我就直說，我希望你離開長安?！?/p>

這種小說和電視劇里面看過的無數(shù)狗血情節(jié)，沈十七卻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她看著許母，卻沒有回復(fù)。

“伯母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長安的感情生活我從來沒有干涉過。只是這一次，他們學(xué)校的保研名額總共才只有幾個，長安為了你放棄名額，就是放棄大好前途，”許母繼續(xù)說道，“你和他在一起，難道就從沒想過這些事？”

“我想過。只是伯母——”

沈十七話才說了一半，許母便又開口了：“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所謂的愛情？只是你們現(xiàn)在還小，怎么會懂得真正的愛情是什么？這張銀行卡里面有30萬，看你現(xiàn)在出來唱歌，生活條件也不太好吧。只要你答應(yīng)我，這30萬就是你的?！?/p>

沈十七記得那時自己看著許母拿出的那張銀行卡，只是輕輕地道一聲謝，便拒絕了。而許母卻塞給了她一張紙：“你如果反悔的話，還可以打這個電話?！笨伤齾s只是匆匆離開，她那時以為，她和許長安的感情再怎么樣也不會淪到被金錢買斷的地步。

只是她忘了有一個詞叫做世事難料。

那天她照常在夜店唱歌，卻突然接到蘇言的電話。蘇言告訴她，奶奶的病情突然惡化了。等她趕到醫(yī)院的時候，醫(yī)生只通知她奶奶需要馬上手術(shù)，必須及時切除已經(jīng)被癌細(xì)胞占據(jù)的部分，以防再次擴散。

當(dāng)那一張手術(shù)單交到她手上，她才發(fā)覺自己根本就再也拿不出這么多的錢，紅燈最近她沒怎么去，酒吧和夜店的工資都還沒發(fā)。蘇言當(dāng)時拿出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錢，卻還是少了。

“沈小姐，抱歉了，不簽下手術(shù)單，我們沒有辦法進行手術(shù)?！?/p>

只是一簽，手術(shù)的費用她卻根本支付不起。故事結(jié)束在她拿出了那張紙條打通電話的那一瞬間。

六、唏噓

只用了三十二秒的時間，沈十七便做了那個決定。

那晚應(yīng)該是沈十七這么多年來最難熬過的一個晚上，一邊是手術(shù)室里面的奶奶，一邊是毫不知情卻早已被她背叛的許長安，無論哪一邊，她都不敢去想太多。只是許母的聲音卻一直回響在她耳邊：“既然收了錢，那我就希望你馬上按照我的要求來?！?/p>

沈十七照做了。

連著三天沒有聯(lián)系許長安，第四天，許長安卻找了過來。當(dāng)時的她正在夜色調(diào)著酒，許長安看到她時，一臉的著急和擔(dān)心，“你這幾天怎么電話也不接，信息也不回，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這不好好的嗎？許先生，要喝些什么？”沈十七卻笑著回道。

“許先生？”許長安盯著她，“十七，你在說什么？”

“許長安，我們分手吧?！鄙蚴甙颜{(diào)好的酒倒在玻璃杯中，緩緩說道。

“什么？”許長安沖了過來，那一杯酒差點被打翻在地，“你是不是又在開玩笑了？”

“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沈十七端過酒，輕輕地放在他的面前，“許長安，我們終究是不一樣的?！?/p>

“你到底怎么了？”許長安看著她，突然說道，“是不是我媽找你了？”

“是?！?/p>

看著許長安忽變的臉色，沈十七繼續(xù)說道：“我收了錢，許長安，你媽給了我三十萬。”

“你說什么？”

“我收了錢，自然就會辦事。許長安，你又不是沒見過我在紅燈時收錢辦事的例子?！彼p輕笑道。

“收錢辦事？我還真不信，”他一字一字地說道，“十七，你把當(dāng)我什么了？你以為這樣卻能哄騙我？”

沈十七卻沒說話，只是轉(zhuǎn)過了身繼續(xù)工作。許長安這天在夜色待了一天，她也逃避了一天。她原以為他遲早會累，卻沒想到次日又遇見了許長安。他正站在她家樓下，她剛一下來，他就撲了上來，死死地將她抵在墻上，他的眼睛明顯是紅的。

“許長安，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p>

“可我從來沒說過要分手。沈十七，你還真拿了我媽的錢。”

他看著她的眼睛，她卻別過了頭，“昨天回家了？現(xiàn)在，你總該相信?！?/p>

“我相信，只是我不相信你就這樣和我分手。十七，你是有苦衷的對不對？”

他說得很急，她卻只是用力地推開了他，“許長安，你現(xiàn)實點行不行？你大學(xué)還沒畢業(yè)，你能給我什么？就算你工作了，可未來的事誰說得準(zhǔn)？現(xiàn)在有現(xiàn)成的三十萬給我，我為什么不要？”

還沒等許長安再回答，沈十七就匆忙離去。只是她到底小噍了許長安，那段時間他原是整天忙著畢業(yè)論文的，可卻仍每天來她家樓下等她，去夜色捧她的場，知道沈十七在夜店駐唱，又每次都跟了過去。

開始他還會問她為什么，可每次她都不回答，他漸漸也就不問了，只是每次都死死地盯著她。沈十七到了現(xiàn)在，也難以忘記那種眼神，傷心，憤怒，失望，不解，悲哀，充滿了各種情感。他日日守著她，就好像當(dāng)初追她時那般。

其實很多時候，沈十七都很想和許長安說說話，抱一抱他，可每次聽到幫忙照顧奶奶的蘇言發(fā)來的病情匯報，又只得拼命地把這些念頭全都壓制下去。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xù)到十天后，那天沈十七在夜色不知怎么就招惹到了一個紅頭發(fā)，一直纏著她不放。沈十七本不想多作糾纏，可那次許長安卻猛地朝那人撲了過去。

那天他喝了酒，眼睛也是紅的，朝著紅頭發(fā)就是一頓亂打。許長安打架一向是不厲害的，沈十七知道，可那天他卻入了魔，只是一個勁地打，后來有幾個人來拉他，卻也被他一同打了下去。

警察和許長安母親趕來的時候，許長安已經(jīng)把周圍的一群人都打倒在了地上。他自己臉上也有了不少的傷，望著沈十七，“你報警了？”

“是，”她淡淡地看著他，“無故鬧事，本來就得報警?！?/p>

“無故？無故？”許長安念著這兩個字，卻笑了，只是臉上的傷卻使得這個笑容無比難看，“沈十七，在你眼里，這只是無故？”

“你喝多了，伯母來了，她會照顧你?！?/p>

“呵，”此時警察和許母已經(jīng)來到了許長安的身邊，他卻只盯著沈十七，“我總以為你有苦衷，可是沈十七，我問你，在你心里，我們這一年算什么？”

許長安這一句將近是吼出來的，沈十七看著他，又看著對面的許母，卻什么話也沒說。

他還想說話時，警察卻已經(jīng)開始把他往外面拉。過了很久之后，沈十七都忘不了，他那日一邊被拉走一邊對她吼道：“沈十七，在你心里，錢終究是最重要的，你從來就沒有真正愛過我是不是？是不是？”

只是沈十七沒想到，從那之后，她再也沒見過他。他們這一年短暫的愛情，從那一刻正式結(jié)束。

后來才漸漸知曉，許長安那次被關(guān)了幾天，然后回到學(xué)校迅速辦好了畢業(yè)手續(xù)。他的保研名額保住了，那份申請書被他的輔導(dǎo)員攔了下來，最終把他送去了上海的某所學(xué)校。

而奶奶的病情在那不久后也突然不受控制起來，沈十七分手得到的三十萬已經(jīng)花得差不多，可后續(xù)治療卻還是需要一大筆錢。老巷的一室一廳就是在那個時候賣掉的，那筆錢同樣用在了奶奶的醫(yī)療上。

只是三個月后，奶奶也終于離開了。奶奶平時疼痛的時候總是掙扎不已，可那天卻意外的安靜，到了早上十點多仍未醒來，沈十七慌忙叫來醫(yī)生時，奶奶的呼吸已經(jīng)沒了。

再后來，沈十七退出紅燈，辭了夜色和夜店的工作。那段時間她是怎么過來的，她不知道，現(xiàn)在唯一記得的就是有一杯又一杯的酒。杯盞交錯，兩年也就這樣過來了。

七、答案

只是她卻沒想到，兩年過去了，她會再遇到許長安，還連遇了好幾次。

自從上次許長安邀過自己喝酒之后，隔三差五的他便會過來等她下班，只是他的態(tài)度卻始終忽冷忽熱，沈十七也捉不透他的心思。

許長安在上次后卻不再提以前的事，沈十七也舒了一口氣，這樣多少也能避免一些尷尬。只是他這樣頻頻來家樂福找她，沈十七也終于忍不住道：“許長安，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卻像是一直在等著她的這個問題，反倒問她：“你說，我想做什么？”

見沈十七不說話，他才緩緩嘆了口氣，“沈十七，我在等一個答案?！?/p>

“答案？”

“過了兩年，你卻還以為我是當(dāng)初的許長安嗎？”他看著她，繼續(xù)說道，“我回來的時候曾經(jīng)去找過你，可是紅燈夜色都早已經(jīng)沒了你，你家以前的房子也早已換了主人，你得到30萬，如今卻還在超市里當(dāng)著小小的售貨員。沈十七，你若告訴我這其中沒有發(fā)生任何事，我還真不信?！?/p>

沈十七聽著他的一道道質(zhì)疑，心猛地跳了一下，可說出來的話卻是：“許長安，我發(fā)現(xiàn)，你的想象力豐富了許多。我不過換了房子和工作而已，當(dāng)初是我對不起你，可現(xiàn)在說這些，早已經(jīng)沒意義了?！?/p>

“是嗎？”許長安盯著她，沉默了半響，卻又笑了，“可若我說有意義呢？”

見沈十七疑惑地看著自己，他也緩緩收起了笑容，“沈十七，若我說，我還喜歡你呢？”

他這句話說得極慢，因此每個字也就極其清晰。沈十七聽著這句話，身體卻突然一怔，她盯著許長安，“我們早就過了開玩笑的年紀(jì)?！?/p>

“你覺得我是開玩笑？”

“為什么不是呢？”沈十七卻緩緩站了起來，“許長安，當(dāng)初是我對不起你，可一切，早在兩年前就過去了?！?/p>

說完這句話，還不待許長安回答，沈十七就匆忙離去。剛才聽到許長安說他還喜歡自己時，她是動心了的，只是兩年前她那樣對了他，她現(xiàn)在卻實在不敢再相信他還喜歡她。他明明是怨著自己的，又怎么會愛？

許長安在這之后再來找沈十七時，她卻總是避著他。她好不容易用了兩年時間來淡忘許長安，對于他，她實在不敢再有什么幻想，她也不想再傷他一次。

她總以為逃避是最好的辦法，卻沒想到那天她在洗澡時，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蘇言幫她接過了電話，卻連忙將她從浴室里喚出。當(dāng)她把耳朵湊近手機時，卻只聽到一聲又一聲的“十七”，隔著手機都能聽得出對方喝了不少的酒。

這個“對方”不是別人，正是許長安。

“許長安？你怎么了？”沈十七聽到他這樣的聲音，不禁連忙問道。

只是手機那邊再響起的卻是一個陌生人的聲音：“你是這位先生的朋友嗎？他醉倒在我們店里面了，你快過來一趟吧。”

“你們店面在哪？”

剛聽到那人的回復(fù)，沈十七就連忙沖了出去。到了那家酒吧時，才發(fā)現(xiàn)整個店里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許長安正趴在一張木桌上。

店員看到趕來的沈十七，連忙迎了上來，“你就是剛才接電話的吧？”

“是。”沈十七走到了那張木桌旁，才發(fā)現(xiàn)許長安已經(jīng)睡著了，他的手里還拿著手機。

店員小哥在一旁不停地說道：“幸好你來了，這位客人喝多了酒，一直數(shù)著十七。要不是他打了電話給你，我們還真不知道該聯(lián)系誰。說來也奇怪，我見過那么多醉酒的，卻從沒見過醉了后數(shù)數(shù)的，還是同一個數(shù)字?！?/p>

沈十七的眼皮跳了跳，最終只得裝作什么都不知曉的樣子。許長安醉了酒，沈十七只得將他帶回了她和蘇言租的那個套間。

開門時，蘇言看著她背上的許長安，不禁半天都沒反應(yīng)過來。好一會兒后，她才問道：“他？”

“許長安喝多了酒，我把他帶回來了?！?/p>

蘇言見沈十七這樣，卻不禁笑道：“沒想到，你們這么快又在一起了?！?/p>

“胡說什么，沒有。”沈十七解釋道。

“沒有？”蘇言又笑了，“我先去我房間了?！?/p>

蘇言一離開，整個房間就只剩下沈十七和許長安兩個人，許長安其實并不是特別帥，可他睡著的樣子卻給人一種特別的感覺，沒了平日里的表情的臉，卻更顯得真實。

這是這么多次以來，她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看著他。

這一晚許長安睡在她的床上，她則躺在旁邊的椅子上，明明是不怎么舒服的地方，可聽著許長安均勻而又厚重的呼吸聲，沈十七卻反倒睡得異常安穩(wěn)。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全亮了，許長安許是昨晚喝多了酒，還在睡覺。她走出房間時，才發(fā)現(xiàn)蘇言正在客廳做著瑜伽，見她出來，不禁神色曖昧地笑道：“昨晚睡得還好吧？”

沈十七剛說完“還好”，卻突然想到了什么，連忙說道：“你想什么呢？”

“阿七，我說真的，”蘇言漸漸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你和許長安，到底怎么回事？”

“我去買早餐了。”

沈十七卻沒回答蘇言的問題，轉(zhuǎn)身卻正好看到房門旁邊的墻壁上奶奶的遺照，她不禁垂下了眉，打開門，便匆匆忙忙趕了出去。

所以她不會知道，當(dāng)許長安醒來的時候，走出房間，一眼就看到了奶奶的遺照；她也不會知道，許長安是如何激動地問向蘇言，許長安在聽到蘇言的講述后，嗓音又是如何的嘶?。骸皟赡昵?，到底還發(fā)生過什么？”她更不會知道，許長安是如何激動地跑了出去。

直到她提著一袋早餐在樓梯口撞上許長安時，她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粗蝗怀霈F(xiàn)的許長安，她不禁皺了皺眉，“你怎么下來了？”

許長安卻一把把她按到了墻上，“沈十七，到了現(xiàn)在，你還要瞞著我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她望著他。

“不知道？”他靠近了她，垂著頭死死盯住她，兩人的臉部幾乎貼上，“兩年前奶奶病重，你不告訴我；我問你是否有苦衷，你不告訴我；你看著我傷心受罪，你仍不告訴我?？墒巧蚴?，你以為，你不告訴我，就是對我好嗎？你知不知道，這兩年，我一個人在上海是怎么過來的？”

“你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也有辦法幫到你，你甚至，提都不和我提過。”

他繼續(xù)說著，她卻偏過了頭，“我知道，你還怨我?！?/p>

“怨你？”許長安的眼睛忽然瞇了起來，“沈十七，到了現(xiàn)在，你還這樣以為？我到底該說你太聰明，還是說你太傻？這兩年我一直沒回來過，說實話，對這座城市，我怕了。我自己也以為我在怨你，哪怕不知道奶奶的事，哪怕不知道當(dāng)初的一切，可我還是回來了，還是去你以前的家、酒吧還有混混區(qū)找你。沈十七，我才發(fā)現(xiàn)，我怨你只不過是我自己的自我欺騙而已，你是傷了我，可我偏偏卻還喜歡著你。”

“更何況，我現(xiàn)在知道了這一切，”他繼續(xù)說道，“要不是我在家樂福遇到了你，你是不是準(zhǔn)備永遠(yuǎn)都不會告訴我真相？”

許長安這樣連續(xù)的一句句逼問，卻讓沈十七說不出話來，她剛想開口，許長安卻突然壓了過來，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許長安的唇已經(jīng)緊緊貼到了她的唇上。

沈十七開始還抵抗著，可許長安卻牢牢按緊了她。他和她隔著嘴唇細(xì)語：“沈十七，我們重新開始吧?！?/p>

沈十七聽到這句話時身體猛地一怔，手中的早餐也落在地上。許長安的舌頭在這一瞬間探了進來，她不再反抗，雙手也緩緩環(huán)在了許長安的腰上，細(xì)碎的聲音淹沒在了這一場遲了兩年的熱吻中。

八、長安

許長安對沈十七的求婚在除夕那晚，那天他約她去一家西餐廳吃飯，她原以為只是一場普通的約會，直到許長安從打開的餐盤里面拿出那枚戒指時，她才反應(yīng)過來。

氣球，玫瑰，燭火，精致的環(huán)境，浪漫的氛圍。這兩年下來，許長安也變得更加成熟，他那天一身正裝跪在她面前，“三年前，我曾經(jīng)對一個女孩說過，我叫許長安，她當(dāng)時說，一世長安，好寓意。現(xiàn)在，我想給她真正的一世長安，你說，她會同意嗎？”

餐廳里的人紛紛起哄道：“同意！同意！”沈十七緊緊捂住了嘴，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她看著跪著面前的許長安，終于緩緩點下了頭。

餐廳的落地窗外，除夕夜的煙火突然綻起，周圍的人們也在不斷地歡呼。許長安緩緩為她戴上了那枚戒指，笑著把她摟了過來——

“傻瓜，怎么哭了？”

作品名：《你是我的一世長安》；作者：不說話的半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