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失戀

01

我從來沒有準(zhǔn)備好過跟一個人分手。

我這種人其實特別擰巴，拉完屎回頭沖的時候都覺得分離是一種傷感；畢業(yè)了四年沒說過幾句話的同窗各奔東西，傷感；養(yǎng)了幾年的貓咪突然丟了，傷感；曾經(jīng)覺得跟自己玩的最好的朋友跟別人逛街去了，傷感，這個世界上會讓我覺得傷感的事太多了，分手是一件大事。

我與大白在四月初相識，那時草長鶯飛，歲月姣好，空氣中還彌漫著荷爾蒙的味道。

大白好像想了想，很鄭重的回答，好，我答應(yīng)你。

02

所有的戀愛開始都差不多，男人那段時間就像一個手機寵物一樣時刻在線，早晨跟你說早安，晚上跟你說晚安，中午還得抽空給你打個電話慰問一下身體安康。

那個時代手機還不到智能的時候，一條短信要一毛錢，異地通話八毛錢一分鐘，我們一個月里打完了1000分鐘的本地接聽免費時間，最后幾天，連我接電話都要付錢了。一個月也不過大概八百塊的生活費，要花上百塊在電話費上。

能說些什么呢？又有什么可說的。無非是一些你儂我儂的垃圾話吧，我記不太清楚了，或者說我刻意想忘掉。

那時我還是覺得自己并不愛大白，我并非非他不可，只是那時候與周圍人相處不好，我無能改變的時候，碰巧是他罷了。

大白還算很能說話，我們見面的時候他很會逗我開心。我們會一起回憶從小學(xué)到初中，我們在一個學(xué)校上學(xué)的時光，這個人，雖然我沒有完全參與他的過去，但是至少對他的過去有點印象。這點讓我覺得很心安。

我總是跟大白說作為獨生子女的孤苦感，從我幼兒園被欺負開始，講到大學(xué)后適應(yīng)能力差哭一個月的事，說到動情之處還哭了，“苦哇，苦哇，我這輩子真是太苦了”我這樣說著，大白抱住了我，竟然跟著我一起哭了起來，嗚嗚咽咽的說，“對不起出現(xiàn)的太晚了，讓你自己一個人度過那些難熬的時光。”

03

我們剛開始相談甚歡，大抵都是我發(fā)表意見他連連附和。記憶比較深刻的是，我曾鄙視那些因為所謂“愛情”放棄前途的人，我覺得早戀幼稚又可笑。

“因為高中的一段莫須有的情感，放棄了更好的大學(xué)，只為了跟所謂“真愛”在一個地方上學(xué)的這種人，能成大氣候嗎？”我這樣跟大白說，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那種人簡直就是個傻逼”，大白附和道。

然而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心里卻是咯噔了一下?？磥?，日后別指望這個男人會為我放棄任何東西了。

對于沒有早戀過的人來說，這場沒有曖昧沒有追逐沒有任何過程一步到位的戀愛恐怕都是會短暫的。

因為我的“不想婊”，因為我的“不想看到別人好尷尬”，因為我的“雖然沒多喜歡但是也不太討厭吧”，那樣怦然心動、強烈想要對方的欲望、迫不及待達到未來的期許，早在這場戀愛開始的幾天之內(nèi)都被透支的干干凈凈，從那時起，再怎么走，都是下坡路。

我從一開始他的社交狀態(tài)“好像”與我有關(guān)感到惴惴不安到后來開始介意，為什么我的每一條狀態(tài)都與你有關(guān)，而你從來不會為我再寫哪怕一個字。

我每天都更新狀態(tài)，每條都在陰陽怪氣的暗示；我回復(fù)他的每一次動態(tài)，在他的留言板里刷屏刷存在感；我甚至開始打開每一個去過他空間的女人的照片，看看都是些什么“妖艷賤貨”。

他曾故意暗示我曾經(jīng)的初戀女友聯(lián)系他了，我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讓人家好自為之——那也只不過是我們初中的共同同學(xué)罷了，或許都算不上是初戀，只是大白一廂情愿喜歡人家沒答應(yīng)而已。

然而誰能想到就只是那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我會從一個“無所謂”的女人完完全全變成他的附屬品呢？

我跟大白第一次見面就拉手接吻，第四次就上床破處了，那天我覺得很不開心，我不想這樣，我覺得戀愛就只是拉拉手親親嘴說說情話就得了。但是他們說不是這樣，大學(xué)里的男人已經(jīng)不這樣了，他們需要性生活。在幾次邊緣性行為后，大白日夜跟我灌輸他第一次見到避孕套的知識，還跟我普及了各種避孕套的品牌，我完全不想聽，但是我也沒有表達我在不滿，“萬一他生氣了，不跟我玩了怎么辦？”我這樣想，面無表情。

破處那晚我覺得大腿都痙攣了，面目表情及其猙獰，我說“還是不要了，太疼了”，大白按著我的大腿讓我放松，絲毫不顧及我咬牙切齒的臉，硬生生的破了，沒有血。

我故作輕松的表示都無所謂，不就特么上床么，無所謂，千萬別想拿上床要挾男人。

但是后來我想，大白應(yīng)該在質(zhì)疑我的“處女”身份吧。那天晚上大白說，這么緊，應(yīng)該是處女了吧？但是膜在哪呢？

我躺在床上面無表情，下半身刺痛，身邊這個男人卻在昏暗的燈光下趴在那里找膜。

04

大概六月的時候，學(xué)校實習(xí)去了青島。異省的漫游費已經(jīng)供不起我們再每天煲電話粥了，其實也沒必要，那時候大白早已經(jīng)不會每天都跟我聯(lián)系那么多了。

我又開始擰巴了。

為什么他都不主動聯(lián)系我了？以前他都會找我的；

為什么我發(fā)短信他這么久不回？以前都是秒回的；

都發(fā)三條信息沒回了，還要不要再發(fā)？不能發(fā)了，得吊著他，等他主動找你?。?/p>

我在外面實習(xí)他不擔(dān)心不慰問一下嗎？說好的不會再讓我一個人呢？

哎，我真是沒用啊，人家也有事情啊，為什么非要粘著人家?。?/p>

他一定是有事情吧，我要乖啊，不能作；

怎么這么小氣呢，不就是晚回復(fù)了幾個小時嗎，這都生氣？

我不想看風(fēng)景，就只想他回我短信；

我要瘋了，他是不是不愛我了，他已經(jīng)不喜歡我了吧？

肯定是的，他早就不喜歡我了，一定是因為我長得太丑了；

那次實習(xí)是我們?nèi)辔ㄒ灰淮危瑥狞S海踏到渤海，翻了很多山，看了很多景。然而我什么都沒留下，我滿腦子里都是大白不喜歡我了，他不愛我了，他要離開我了。

白天我焦慮的跟一堆人爬上爬下，晚上獨自坐在床上空望著手機發(fā)呆。從青島回去的路上，我懇求大白，手機話費沒了幫我充一點吧，半天過后，大白充了三十塊。

我有時候覺得自己是不是神經(jīng)質(zhì)，想多了，太迷戀熱戀期的狂躁。我每天陰陽怪氣的跟大白說話，大白都一副很無辜的樣子：你又怎么了？我又怎么了？你怎么老煩我？我在看書??？

大多數(shù)時候我的那些消息都像石沉大海，永遠不會有回音。

對啊，我又怎么了？我為什么要作？我就不能有點自己的事嗎？為什么我在外面“游山玩水”都還的想著他？

我知道自己病態(tài)了，這分明就是有病啊。但是此刻卻沒有任何人能跟我一起承擔(dān)，我的思想到了一種瓶頸，我鉆牛角尖了，走不出來了，他甚至連一句“別想太多，我還愛你啊”都不愿意說。不，不是不愿意說，是他分明，確實是已經(jīng)“不愛我了”吧。

一想到這些，我就什么高傲、計謀、情商都用不上了。他不愛我了，所以他才不會主動聯(lián)系我；他不愛我了，所以才會每次我找他他都一副不厭其煩的說“你他媽又怎么了？”；他不愛我了，路邊的狗受了傷他或許還會側(cè)目同情，我他連看都不想再看一眼了。

05

我每天都覺得很心痛，甚至我開始責(zé)罵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么。在他還特別喜歡我的那些日子里，我不應(yīng)該面無表情，我應(yīng)該表現(xiàn)的再好點，表現(xiàn)的讓他覺得更愛我一點？

我甚至開始去質(zhì)問他，你不是說好愛我的嗎？不是說好要守護我啊，你還說永遠不會跟我說分手呢？

“特別自私”幾個字像被他加了重點符號，字字誅心，砸在我臉上，讓我啞口無言。

我自覺自己不是庸俗的女子，用什么海誓山盟什么處子之身要挾別人，而現(xiàn)在我甚至連想要要挾的資格都沒有。

那時我才突然回憶起，從當(dāng)初我口無遮攔肆無忌憚?wù)f話大白只會微笑應(yīng)聲附和到后來，我無論說什么，大白都能嚴(yán)絲合縫的把我懟的啞口無言，從那時起，我就應(yīng)該意識到，可能大白，一開始就做好好了“要報復(fù)我”的打算吧。

這樣啊，即便是這樣啊，大白說出這樣的話，我還想著挽回他。我說我錯了對不起，以后我改，我再也不自私了，也不粘著你非要你每天給我發(fā)信息了，不要分手。

七月的時候，蚊子已經(jīng)飛的到處都是了。暑假回家，大白大半夜讓我出來跟他見面，我記得那天晚上星星特別多，我跟大白在我們家后院的鐵門下親了很久，那天晚上我感覺我們好了，我們終于又正常了，甚至還畫了一幅畫，覺得實在是太甜蜜了。回去不就，大白發(fā)了好多短信，都是特別甜蜜的話，可能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甜蜜的話了。

然后他就像消失了一樣，再也不理我了。

應(yīng)該不是吧，一個人心不在你身上，傻逼也感覺得出來吧。

他在最開始的日子里就把這段感情里該用的勁都用完了，往后只想看著“高傲”的我臣服在他腳下，坐享其成吧。

“要不我們分手吧?！?/p>

06

“要不分手吧”，我說，“我實在不像忍受你這忽冷忽熱的態(tài)度了，我覺得自己快瘋了”。

“你他媽又怎么了？”

“又來了，你他媽能不作嗎？”

“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想說啥？整天他媽猜來猜去的有意思嗎？”

“我跟你說你這樣的性格真沒人會喜歡的，整天瞎幾把作”

“你就沒有自己的事情嗎？我玩會游戲怎么了啊，我打會牌怎么了啊？就非得天天陪著你瞎幾把聊？”

我無言以對，竟還覺得他說的挺有道理的。我真是無能啊，為什么在暑假就這么無聊呢；感情總是要平淡的呀怎么能奢求別人對你永遠那么熱情似火呢；甚至我都開始寫日記自我麻痹了，他還愛我啊，他一定是愛我的，不然怎么不跟我分手呢，只是過了熱戀期而已啊。

有時候我想，我遏制住幾天不聯(lián)系他，他或許就主動來找我了嘛。但是人是很奇妙，越是先遏制越是要想念，我跟他說話也得不來太多回應(yīng)：

“嗨”

“嗨”

“在干嗎？”

“玩游戲/打牌/看電視”

“哦”

我終于明白我們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陷入了一種“無溝通的瓶頸期”，就像談了一場“不能說話”的戀愛，我們不在會無話不談了；曾經(jīng)互相分享自己看到的有趣的段子，一說話都想笑的狀態(tài)已經(jīng)一去不復(fù)返了；甚至他連晚安都不愿意說了

那時我們都放假呆在一個市里，他不會聯(lián)系我，甚至我要找他見面都變成了奢求。也不過才短短兩三個月而已啊，想想兩個月前，他還執(zhí)意要從外地趕回來只為見我一面呢？

整個七月我都在以淚洗面，整晚的睡不著，我做不好任何事，我終于明白了什么叫“戀愛影響學(xué)習(xí)”，真是萬幸啊，萬幸我的高中時代沒有早戀，否則那個為了另一半放棄更好學(xué)校拼命要在一起的“傻逼”肯定是我吧。

07

我甚至試過兩天不找他，果然他兩天也沒有找我。但是那兩天我真是度日度年的在等待手機短信，我一直盯著那個小小的破玩意兒，我在期盼它會響，一旦響起來了，我就什么都不顧了，什么說好了兩天不聯(lián)系就拉黑就算自動分手的屁話全被我扔到腦后了。

我甚至已經(jīng)不介意誰先找誰，誰最后一個回復(fù)，誰說的話多，誰比較用力了。

只要他還愿意回復(fù)，只要他還愿意見我，只要不分手，我做什么都行。

這像一個到不了終點的循環(huán)，我不斷的“犯病”，一邊自責(zé)一邊又被他忽冷忽熱的折磨。我不斷的說“要不分手吧”，試圖刺激這本就已經(jīng)瀕死的關(guān)系，一邊又極度渴求他可以說“不要啊，我還不想跟你分開啊，我們好好的啊”。

八月初的時候，當(dāng)我再次“犯病”一樣的說“要不還是分手吧”。他終于像松了一口氣，說“分就分”。

那天晚上我覺得心臟劇烈的疼痛，我歪倒在床上倒吊著腦袋，用嘴巴大口喘氣都無濟于事。過去的種種，我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忘記的種種都像電影一樣歷歷在目，他真是個好人啊，再也沒有人會那樣對我了，為什么自己不珍惜呢，為什么要說那樣的話，為什么要“作”，為什么沒有沉住氣非要說“分手吧”這種違心的話。我不斷自責(zé)，不斷罵自己是個廢物，我開始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其實很久以前我就開始睡不著了。

08

我一直沒有準(zhǔn)備好說再見，也從來沒有想過跟誰分開。

整個暑假我都在懊惱自己為什么這么嘴賤，這么快就把一段情感玩完了。大白把我的QQ拉黑，電話也不接，短信自然是不會回了。

我開始近乎有病的瘋狂，我注冊了幾十個Q去找他，每次沒聊幾句被他發(fā)現(xiàn)就又被拖黑了，我甚至換各種電話打給他，最后他一接到我電話都會破口大罵：你這個瘋子，你給我滾！

你說尊嚴(yán)？那是什么東西？

我做事拖泥帶水，在情感上頭腦不清醒，這事不是一天兩天了。人在不陷入情感怪圈的時候是高傲又自信的，看起來拎得清、愛得起。愛不愛的，不重要，成年人只講究利益，然而一旦愛了，卻又難以清醒起來。

從前看《色戒》，總是不明白為什么女特務(wù)會忘記自己的使命愛上被暗殺者，后來懂了，一旦你認定自己愛上了誰，真的是會連命都不顧的。

我想，太好了，他終于回來了，這半年我沒有白等。

然而這半年后的再相見大概也只不過是他想在打一炮罷了吧，你想要什么我都給，這樣“掉價”的做法我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要乖，不能作，不能粘，我這樣跟自己說，果然，這還是一個周而復(fù)始的“怪圈”。他并沒有“回來”，并沒有“良心發(fā)現(xiàn)，覺得更愛我”，他還是并不會主動聯(lián)系我，會讓我心理覺得莫名其妙的擰巴。

我們回不去了。

打多少炮都回不去了。

09

我感覺自己像是又被甩了一樣。

很多次我跟大白說，我們要不要坐下來好好談?wù)劊?/p>

我說我好介意每次都是我主動找你而不是你找我。

還有很多惡毒的話，我都記得不太清楚了，也不想再記起來了。

我開始回憶那些他做的不好的地方，他或許并不愛我，只是想跟我交配一下；他自己破了別人處還要鄙視女人“未婚先性”；他自始至終都在鄙視輕易上床的女人，或許我也只不過是他的一個測試對象罷了；后來他開始嫌棄我耳聾，“為什么說話都要說兩遍你才能聽到！煩死了”；后來每次見他我都一臉凝重，不知該說什么，他就說我“一副吊臉”，看著就煩；他從來沒想過要跟我過一生，一開始的那些話或許只是荷爾蒙作祟；他做愛不戴套，還要我吃藥；他罵了我那么多難聽的話，最后隔幾個月又會詐尸一樣的出現(xiàn)，只不過為了能跟我交配一下，交配完后又回到原點；他曾說不找小姐的原因是因為覺得小姐臟，那我就挺好，我相對比較“干凈”；他不愿意為我多花哪怕一分錢，連開房都要AA。

原諒自己是個人格不健全的人，原諒自己為什么作踐自己討好別人，原諒自己就是個擼色兒。

我甚至開始后悔了，后悔為什么當(dāng)初不拒絕，從一開始就應(yīng)該拒絕，拒絕那個一點都甜蜜的吻，拒絕第一次開房就睡一張床，拒絕每天那么頻繁的聯(lián)系，拒絕他要見就見的要求。我有那么多次可以拒絕他的機會，但是我都放棄了，甚至后來，我也有很多次遏制自己不要那么卑微的狗一樣祈求他的機會，但我還是做了。

到底愛他什么?。康降子惺裁春玫陌。?/p>

每個人都這么輕描淡寫的“鄙視”我，“多大點出息！為了個臭男人搞得自己跟傻逼一樣”，

怎么辦啊，該怎么辦啊，那段時間里，我只有看他才覺得這是正常男人的長相，男人就應(yīng)該這樣啊，男人怎么能不打球呢，男人怎么能沒腿毛啊，男人應(yīng)該這么高才對啊·····

我覺得自己是病了，那段時間我幻想過很多次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沒有人能來拉我一把。我每天只能裝作若無其事，表面看似正常，午夜夢回，滿眼是淚。

10

從沒有被好好對待過，所以不知道真正的“愛”應(yīng)該是什么樣，一直嘗著美味鮮活愛情的人才有能力在第一時間判斷一段感情是不是真的吧。

有時候我好像想通了，“去他媽的吧”。

但更多時候，我都會自怨自艾，為什么他不幫我一起度過我最難熬的日子，為什么這么脆弱的時候他不幫我，哪怕騙騙我讓我開心也好啊。

最后我還是選擇最危險最傷害自己的方法來斷絕自己忍不住想要聯(lián)系他的想法了。

我累了，不想再撐了。